七彩的圖樣包圍著,
那張在天空中擴張的金色氣體,
鎧甲的圖騰,
勾畫在雲骸的尾端,
向沙漠中孤零的身影宣告著疆域的切割
和與所謂不完整的終結;
日的光芒靠近,
朝著我乾扁的眼睛重擊,
敲響了不完美的鐘聲,
也同時蒸溶了
臉龐冰冷而刺鼻的一滴眼淚。
大地在這繽紛凌亂的帳幕中,
沉沉地睡去,
留下的只有這片曠野中無以名狀的靜懿
和羊群在紅色的日落前蹣跚的步履。
我循著過去追逐的足跡,
那片片散落風蝕的鱗甲依然在沙塵中默默地哭泣,
龍的背脊插滿了刃,
凋落的過去陣陣地刺痛著
無法癒合的裂痕裡微弱的呼吸。
粗厚的背骨成了記憶的墓園,
椎間的空隙掛滿了風乾的心臟,
暗紅的言語,
錯雜的肌理,
和新摘時候的鮮活之氣,
在烈日的撫摸之下向著天空奔躍,
成為在海綿上吸附的細微光點,
時間的柵門從此關閉了聯繫,
就這樣,
我也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
嬰兒分娩在白色的渾屯裡,
電子訊號包圍著
崩壞中新生的哭啼,
滴滴滴
滴滴滴
美麗的母親請您沒收我那柔軟易碎的記憶,
它們還不夠資格裝填這偉大世代的尊貴器皿,
未來,
我將成為星盤中那一階載著人們進化的樓梯,
我將成為叢林中那一支引指人們獵食的箭羽,
我將在爭鬥巨龍的掠殺中,
帶領這拓展靈魂的戰役;
我將用老虎之眼睥視那頹圮的天際,
我將用黃金之刃匹斬那荒謬的夢囈,
且看我因興奮而顫抖的雙手,
我將在銀白的指環間沾滿苦老腥臭的血跡,
我將在粗厚的臂膀上披覆戰利得勝的獸皮,
我將高舉斬下的頭顱,
紀念您偉大高潔的聖靈。
你聽見我的宣告了嗎,
母親?
你聽見了嗎?
*
斗大的落日像是艷紅的舌,
在世界落下的盡頭平整的攤開,
白色的群羊承載著憂傷,
前往遠方的牧場。
我望著羊群
尋覓著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
視線隨著那巨大工整的棉團,
漸漸地被吞沒在這地平線上的金光之中,
風沒有聲音,
曠野中只有大地粗啞的鼾聲,
和烏鴉奪食的嘶鳴。
我站在陳舊的月台前,
凝視這最後的光景,
喪失了最後一點畏懼的自由,
和最後一絲憂傷的能力。
遠處的鐵軌響起,
金屬正擾動地廝磨著,
黑色的雲霧張牙舞爪地飄散,
就如我初來時一般。
眼前,
世界的分界變得焦濁而扭曲,
夜幕中的燈火熄滅了,
土地上的薄霧不見嫩綠,
等待著,
三聲鈴響,
我將不再聽見獵人的歌。
*
輕柔而粉嫩的彩羽,
我的愛!
請原諒我那飢迫而驚慌的眼眸,
當你在溫馴地拂弄時,
我潤紅的臉頰早已因你的嬌嗲而羞澀不已。
輕柔而粉嫩的彩羽,
我的愛!
請你用那纖細而高貴的舌尖洗淨我卑微怯懦的雙脣,
除此之外,
我將不足以用它們在你胸臆的起伏間游移。
輕柔而粉嫩的彩羽,
我的愛!
請隨我至那美地,
我將帶你乘坐月光的風帆,
航向那攸遠神秘的星辰;
我將採下玫瑰初綻前的朝露,
聚結成孕育我倆愛情的深潭;
我將割下破曉時的晨曦,
作為你白色舞衣上的暈染;
我將分享所擁有的一切,
讓我倆心跳的回音在山谷間永恆地追逐。
輕柔而粉嫩的彩羽,
我的愛!
你聽見我的呼喚了嗎,
我的愛?
你聽見了嗎?
*
蒼白的月色浮貼,
橘黃的燭火如鬼影飄搖著,
列車在軌道上規則地哭號。
老邁的幽靈窺伺一旁,
像是黑曜石中肥腫的雌蕊,
在地底守著永遠無法被填補的慾望。
車窗外,
海洋在夜裡斑駁,
慈祥地吞吶著年輕的幻想,
世界默默地隨著深邃的黑暗凝結。
我將記憶用燭臘封印,
交付晚風中孤單的殘響。
就這樣,
我告別了高掛在原野的星光,
和那盤繞著群羊的憂傷;
就這樣,
我告別了深烙在大地的足印,
和那曾經熱烈搏動的心臟;
就這樣,
我告別了幻念中孤傲的革命
和那些神聖的意向`;
就這樣,
我告別了迷亂中月光的星航
和終將逝去的迴響。
我在逐漸凍結的時空睡去,
陰暗的車廂外,
新生的嬰孩仍會在時間的光譜前落下,
滴滴滴
滴滴滴
電子訊號在稚嫩的乳頭周圍劃下了註記的年輪,
而當我沉睡的同時,
七彩的圖樣將在他們的眼前開展,
隨著那古老的夢,
擴散,
成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