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RAINBOWS

就我的觀察，世界上似乎只有兩個「品牌」每次一推出新產品，就會有一群人挑東挑西，嫌新的沒有舊的好，但依然屢屢狂賣熱銷，甚至成為革命性商品。這兩個品牌，一個是Apple，一個就是Radiohead。

我之所以將Radiohead稱為一個品牌，實在是因為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已經超過我們一般對於樂團的認知範疇。太多人說Radiohead被過度神化，但理性上來說你卻不得不佩服他們的行銷手法。就好像這次被許多媒體冠以「革命」的專輯發行方式，平心而論並不算真正的石破天驚。畢竟從Kid A開始，Radiohead的新專輯在發行前兩個月，mp3便會開始從不知名的地方開始在網路上散播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情。只是這一次他們抓回主導權，把原本的非法行為合法化。但如此簡單的轉念，就可以製造一個巨大的新聞價值，只能說Radiohead充分掌握了媒體和消費者的心理，甚至有說法是此舉為Radiohead闡述世界數位化的一部份。

但Radiohead仍然不會為音樂工業的迷途找到出路，畢竟這個產業裡現存，並能和他們相提並論的人物實在屈指可數。而照目前的趨勢來看，未來將更難有類似地位的ICON出現。就另外一種角度來看，他們提出的並非解決方案，而是在點破產業界所不願面對的勢之所趨。在DRM格式徹底失守之際，十年後的有聲出版品，是否還具有任何消費價值，目前都是一大問號。

In Rainbows和以往所有Radiohead的專輯一樣，都不是聽一次就能完全消化，但又令人心甘情願不斷重複播放的作品。和Kid A時期的作品相比，In Rainbows聽來格外溫暖，聲音處理的細緻程度更是讓人著迷。閉上眼睛聆聽時，那種被明亮聲響包圍的暈眩感特別明顯。Brilliancy跟我說，她覺得Radiohead已經羽化成仙了。而不只是音樂的氛圍如此，整張聽下來，每個人都會發現這是一張沒有hit song的專輯。去年夏天我去Berkeley聽現場演出時便有這種預感。十首歌沒有任何一首遵循著流行樂既有的「主歌 – 副歌」模式，也沒有任何一首歌有著容易記憶和朗朗上口的旋律線。然而歌曲間的連貫性和情緒的流暢性卻是前所未有的渾然天成。在整張專輯的氣氛之外，就音樂的掌握度上來說，他們也的確已經到了某種超脫繁塵的境界。

而另一點令人驚嘆的部份，就是十首歌曲大都控制在四分鐘左右，且沒有一首歌超過五分半鐘。在這樣的長度裡，歌曲的豐富性非但不減，反而更加精彩。很多人都期待Radiohead再作出像Paranoid Android般的長篇大作，但我卻不然。因為真正困難且雋永的，便是在有限的篇幅裡揮灑出無限的可能。這類歌曲我最愛提起的便是John Lennon在披頭四白色專輯所作的Glass OnionHAPPINESS IS A WARM GUN，在短短2:43的時間裡，淋漓盡致地發揮極為複雜的曲勢走法。而過去Thom也曾說過，他希望未來的作品都能控制在五分鐘以內，而在新專輯中，他們的確在歌曲長度和完整度之間拿捏了一個十分完美的平衡，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樂句，甚至是多餘的音符。

當然我也有挑剔的地方。Nude是自從去年在Greek Theatre初次聽見後便令我難以忘懷的歌曲。森林環抱的古典劇場裡，霧氣迷濛的舞台上Thom Yorke如天神般吟唱的景象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但錄音版本中結尾疊上的重唱並沒有印象中的獨唱來的動容。總感覺重唱反而削弱了Thom聲音細節裡獨有的美感，情緒也相對變得較平了。而最後一首歌Videotape，專輯版本和先前在iTunes上販售的From The Basement版本差別不大，和專輯前九首歌相比，有些過於赤裸。原本的想像中這會是一首更濕更飽滿的作品，但專輯中卻意外地簡約，後段背景的鼓聲也令人感覺有些突兀。但我想作者本身必然有他的想法吧，音樂就是如此主觀不是嗎？

身為忠實歌迷，我自然也是屬於付了四十英鎊買disc box set的傻子。反正對於這組我仰望了十幾年的偶像，實在也沒有什麼結論好下的。就等十二月聽了剩下的歌之後再說吧。